作为一名作家,我始终觉得悬疑故事是最吸引人的。这类故事往往关乎一个人的家庭,其中难免会牵扯到一些丑闻、秘史或者害人精。
多年来,我采访过一些人,试着去了解他们的经历,去倾听这些经历对他们造成的复杂且持续的影响。在这期间,我听到了很多来自普通人的骇人叙述,有些故事就像是肥皂剧一样充满戏剧性,让人难以置信那居然是真的。虽然它们确实是真的。
所有这些当中,最离奇的故事其实就发生在我自己的身上。这段经历给我招来的切肤之痛会贯穿我的一生。
你知道吗?我本身就是一个秘密。我是一个私生女,由外遇生的私生女。
35年前,我降临在墨尔本的一家妇科医院。出生证明上,所有的细节都被妥善填写,除了一项——本应填写父亲姓名的那一栏被写上了“未知”二字。
我的生母本可以在那张出生证上填写真名,但她没有。就这样,在人生最重要的时刻,我的身份永远地和那个秘密交织在一起。我却别无选择。
我的生父当时是已婚状态,现在依然是。他和一个被他自己称为"挚友"的女人保持着婚姻关系,但那个人却不是、不是我的母亲。
我亲生父母结识的时候,母亲正在墨尔本的一所大学念成年班,父亲是她的导师。两人的关系开花结果,持续了七年。这绝不是一段电光火石、充满激情的恋情,不是那种因为看走眼或者酒后乱性造成的关系。他们相互之间的感情是经过深思熟虑和周密计划的。
在恋情发生大约四、五年后,我的母亲提出她想要一个孩子。最终我父亲同意了。(在这里我想补充一句,他是自愿的。)
于是,1985年2月,我出生了。后来我才发现,我同父异母的弟弟,也就是生父与他妻子的儿子,仅仅比我晚生了8天。他出生的医院和我出生的医院仅有几个社区之遥。不同的是,那一次,父亲把自己的名字填写在了他儿子的出生证上。
当我还在上小学的时候,妈妈就向我坦陈了她和我父亲的关系,以及我是怎么出生的。那时候我并不明白她的意思,我才七、八岁,怎么可能理解? 一开始,我问她为什么她和父亲没有婚礼照片?她告诉我是因为两人的婚姻没有持续下去。我当然知道,没有婚礼照片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有举行过婚礼。
事实上,别说是婚礼照片,就连我父亲的照片都没有,一张也没有。除了母亲提供的模糊描述,我几乎不知道他长什么样。在生命的绝大部分时间里,我所知晓的关于我父亲的唯一信息,也都是来自于她。

A young Shona with her mother. Source: Supplied
我两岁左右的时候,母亲和我搬离了墨尔本。从那以后,我就没有见到过父亲。他每年会给我们打几次电话,从一个公用电话亭打来的,背景可以听到火车的声音。
他也会给我们寄生日贺卡和圣诞贺卡,卡片上的签名是 "你的朋友",而不是他的名字。就像当初他没有在出生证上留下真名一样。这么做是出于自我保护,因为那样他的身份就永远不会白纸黑字地暴露出来。
18岁生日之后,我们母女就和他失联了。母亲认为他可能已经死了。在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,我都没有想起过他,至少是没有有意识地想起过他。
将近八年前,我也成了一位母亲。自那以后,我对父亲 "不冷不热 "的态度改变了,我变得渴望去了解我的身份、我的血缘和我的亲生父亲。另外还有一点,我不知道的他和他的家族病史,这对我和我的女儿们来说很重要。
通过复杂的社交媒体和网络调查,我找到了他的联系方式,我做到了。我们通过电子邮件联系上了。
后来发生的事情让我心碎,时隔三年,这种感觉记忆犹新。
一开始,他在回复我们的通信时还是亲切礼貌的。但很快,当我问我们是否可以见面时,他立马翻脸。
我向他解释说,和他见面,哪怕只是一次,对我来说都意义重大。我对向他的家人或妻子公开他的秘密并不感兴趣,我只是想有机会亲眼见见自己的父亲。
但这个想法他不经考虑就拒绝了。他告诉我,无论如何也不能和我见面,甚至拒绝退一步给我打个电话。接着,他又责怪我让他血压升高。 最后他说,如果我坚持要见面,他就再也不给我发邮件了。我会像之前很多年一样和他彻底失联。
最终如他所言。他把邮箱删除了,仅有的联系方式都不复存在了。
虽然他把这一切从自己的电脑历史记录中删除了,但我仍然保存着。在他眼里,我可能是个秘密,但对我来说,我的故事和我的身份不是秘密,不再是了。
在与父亲再度失联的三年里,我的情绪起伏不定,脑子里有很多不同的声音。
一个声音希望这件事能有某种圆满的解决方式,最好是能看到他愿意鼓足勇气说出自己的秘密、向我张开双臂、互相吐露心声,就像一个孩子想了解自己的父亲,一位父亲渴望了解他的女儿那样。
而在一些不顺心的日子里,我脑子里的另一个声音会冒出来,希望他的秘密会腐蚀和吞噬他的内心——不是仅仅是因为之前的出轨行为,也因为后来他对我们的冷漠态度。
不过终究这一切都是我无法控制的,就像我无法控制这场因缘际会。
我知道,自己已经做了力所能及的所有事。我知道自己一直很诚实,诚实得有些残酷;我也一直很勇敢,勇敢地用最原始和最脆弱的方式暴露了自己。最重要的是,我做回了我自己,而我父亲却仍在这条路上挣扎。
本文作者Shona Hendley是一位自由撰稿人,您可以在Instagram上关注她@shonamarion.
《每个家庭都有其秘密》(Every Family Has A Secret)第二季将于9月22日星期二晚上7点30分在SBS首播。相关剧集也将于每周四晚上11点在SBS VICELAND播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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