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BS五十周年:时代变迁中的多元之声

A group of six broadcasters inside the broadcast studio.

SBS began in 1975 as two ethnic radio stations: 2EA in Sydney and 3EA in Melbourne. Source: SBS

1975年是全球政治格局发生重大变革的一年。柬埔寨发生了红色高棉大屠杀,越南战争宣告结束——与此同时,惠特拉姆工党政府被解散。这也是澳大利亚迅速转型为今日多元文化社会的关键时期,恰逢我国多语言广播机构SBS的诞生。


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,50岁都是一个重要的生日,而SBS会在2025年庆祝这一里程碑。

这一切始于1975年。

在拥有电视和数字平台之前,SBS最初是一家广播电台。
1975年6月9日,前移民部长阿尔·格拉斯比(Al Grassby)启动了Radio Ethnic Australia,旨在用多种语言向移民群体解释新的医疗保险计划Medibank。

“我是阿尔·格拉斯比(Al Grassby),代表澳大利亚社区关系办公室,欢迎大家收听2EA 电台,澳大利亚多元文化之声。今天的节目以希腊语播出。”

广播最初在悉尼的2EA以七种语言播出,墨尔本的3EA则以八种语言播出,正如您所听到的,首播节目是希腊语版本。
如今为人们所熟知的 SBS,成立于澳大利亚废除《移民限制法》(即白澳政策)仅两年之后。

西悉尼大学的文化历史学家、荣休教授洪恩美(Ien Ang)于2008年出版了《The SBS Story》。

她表示,白澳政策的废除是澳大利亚的转折点。

“那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,白澳政策终于被正式废除,这使得移民可以进入澳大利亚,无论其种族。在此之前,当然存在这样一种假设,即只有白人才能进入澳大利亚。废除白澳政策后,移民开始从世界各地涌入澳大利亚,尤其是亚洲国家。后来也包括中东地区,以及更晚期的非洲国家等。”
白澳政策可追溯至1901年联邦成立之时。

其核心目的是将非欧洲移民拒于澳大利亚之外,这一政策历经七十余年才被正式废除。

这一变化发生在1973年,当时该政策的最后一点残余被彻底清除。

当时澳大利亚正处于巨大变革时期,各种种族壁垒正被打破。

而就在此前几年的1967年,澳大利亚原住民在公投中才被正式承认为公民。

这是澳大利亚民权活动家费丝·班德勒(Faith Bandler)在1967年公投前接受七号台采访时的发言。

“我认为我们不应理所当然地认为关于原住民的投票会被投予赞成票。我认为,澳大利亚已无法再容忍对原住民的法律歧视。”

1975年,澳大利亚还经历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宪政危机。

“你们尽可以高呼‘上帝保佑女王’,因为没有什么能拯救总督了。”

这是前总理高夫·惠特拉姆(Gough Whitlam)的发言,他的政府于1975年被总督解散,这是澳大利亚历史上首个也是唯一一个被总督解散的政府。

惠特拉姆政府的一项遗产是,这是第一任将澳大利亚称为多元文化国家的政府。

当时的反对党也发表了关于多元文化的演讲。

1975年上台的马尔科姆·弗雷泽(Malcolm Fraser)自由党政府,为逃离越南战争的难民来澳敞开了大门。

在悉尼科技大学担任社会经济学教授长达45年的乔克·柯林斯( Jock Collins)表示,这标志着澳大利亚难民接收计划在文化层面的转变。

“当时的弗雷泽政府对乘船来澳的移民和难民持开放态度,这与当今某些政党形成鲜明对比。这也标志着重大变革的开端,因为此前政府曾承诺,来澳移民中90%将来自英国或为英国裔。这一承诺并未实现。为维持移民数量,我们不得不接纳来自东欧和南欧的难民。我们无法吸引到我们想要的那么多英国人,但直到那时,我们几乎没有接收任何亚洲移民或有色人种移民。”

“当然,1975年乘船到来的越南难民的到来迅速改变了这一局面。如今,澳大利亚最多的移民来源是印度和中国的移民,而他们在当时是被白澳政策所排斥的。所以说,自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中期以来,澳大利亚的移民历史和发展历程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。”
1977年,越南社区在SBS收听到了首档越南语广播节目。

妮基·钟(Nicky Chung)的父母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逃离越南战争,定居澳大利亚。

她表示,当她的家人在战后抵达澳大利亚时,SBS是重要的信息来源。

“我能从个人经历中谈论这一点,因为我们家在西贡沦陷后、于1979年来到这里,我们几乎一到这里就与SBS建立了联系,真的是在很短时间内。我知道就我们家庭的亲身经历来说,我们以前每天晚上都会看新闻。当我与父母谈论我们与SBS的关系时,他们觉得最重要的一点是:SBS是一个非常值得信赖的媒体来源。”

“事实上,当我们刚到这里时,我们真的很想快速了解澳大利亚的文化。但同时,我们也仍然想要保持和世界其他地方的联系,包括越南。”

钟女士现在是澳大利亚越南妇女协会的首席执行官,她说她的父亲至今仍然收听SBS越南语节目。

“我父亲说,他每天早上散步时,都会通过应用程序收听SBS,用他的话来说,是听一些‘好新闻’和‘好内容’,以便了解澳大利亚以及世界各地正在发生的事情。”
二十世纪七十年代,澳大利亚开始质疑同化(assimilation)政策——即移民必须尽快成为澳大利亚人——无论这意味着什么。

但多元文化主义在澳大利亚并非新鲜事物。

大约6.5万年来,澳大利亚原住民和托雷斯海峡岛民一直生活在这里,他们由超过250种语言和部族群体组成。

如今,SBS的NITV致力于为澳大利亚观众提供原住民内容。

洪恩美教授指出,从历史上看,几乎每个社会都受到多种文化影响,无论是通过贸易、殖民还是其他方式。

“当我们谈论多元社会时,其成功不仅体现在当代,从历史角度看,对多元文化保持开放、包容,在某种程度上是推动更具活力的跨文化交流的重要驱动力,而这些交流最终成为社会中的创造性力量。”

1975年,波尔布特(Pol Pot)领导的红色高棉政权在柬埔寨掌权,在该政权统治下,至少150万柬埔寨人因饥饿、强制劳动或处决而死亡。

以下是澳大利亚广播公司(ABC)当时的报道:“红色高棉领导人计划将柬埔寨改造为一个农村共产主义乌托邦,并会不惜一切代价实现这一目标。”

这导致了一波难民和移民从柬埔寨涌入澳大利亚。

第一波大规模移民发生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。

在此之前,许多柬埔寨人曾在泰国等邻国难民营中度过数年,随后才迁移至澳大利亚。

对于菲妮·翁(Phiny Ung)而言,1975年是一个具有重大意义的年份——但原因却令人痛心。

那一年,她和家人被迫逃离柬埔寨以保命。

“对我来说,每年的4月17日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,我感到麻木。我试图不去想它,但它总是存在。所以我知道,无论我走到哪里,这一天都是那个时期的纪念日,今年也不例外。我试图保持沉默,回想起那段时光,它好像就在昨天,五十年过去了,但它好像就在昨天。那是一段艰难的时光。我们记得我们被迫离开那座城市。”

随着高棉语(Khmer)社区不断壮大,SBS电台于1979年推出了首个高棉语节目。

大约在同一时间,彩色电视机迅速在许多澳大利亚家庭中普及。

到1980年,SBS迈出了重要的一步,首次推出电视频道。

“因为我们,电视将不同以往。晚上好,欢迎收看《Dateline》的首播。我是迈克·凯里(Mike Carey)。我是珍娜·温特(Jana Wendt)。大家好,欢迎收看。”

这家全新成立的电视台提供了世界新闻、纪录片和国际电影,巩固了其在澳大利亚媒体格局中的地位。

澳大利亚这个多元文化国度正在迅速形成。

更多来自亚洲和中东的移民和难民抵达澳大利亚。

特别是1975年爆发并在15年后结束的黎巴嫩内战,促使这一社区在澳大利亚迅速发展。

阿拉伯语被引入SBS电台,如今已扩展为24小时数字音频频道。
而中文普通话节目的版面也随着华人移民的涌入而随之扩大,1981年,吴于筑生女士加入3EA担任中文节目的coordinator时,她每周的工作时间仅为一小时,直至九十年代,这一小时的职位变成了全职。

事实上,中文普通话节目团队在1992年时得以扩大,林桂生先生便是在那时加入SBS、成为中文普通话节目悉尼团队的负责人,直至2006年退休。

吴于筑生女士回忆起当年一周一小时工作时长所带来的挑战:“一个小时,你有的时候准备的新闻,到最后又过时了呀,所以我随时都会记载,而且还要鼓励(听众),我的内容要取得大家的共鸣。我在3EA工作13年,争取到了full time(全职)。”
SBS前主持人吴于筑生(Easter Wu)女士至今保留着1981年和1990年时的两张SBS员工卡.png
SBS前主持人吴于筑生(Easter Wu)女士至今保留着1981年和1990年时的两张SBS员工卡 Source: SBS / Helen Chen/ supplied
出生于二十世纪四十年代的吴于女士 ,在1949年前夕随家人从中国大陆迁往台湾。如今已年过八旬,她不仅身体硬朗,嗓音更是清亮爽朗——嗓音有趣的一点在于,它不像容颜那样容易透露岁月的痕迹——正如林桂生先生的故事所示,声音,有时能超越时间。

林夫人说记得有次粉丝追过去见林先生,见到后很惊讶,说:“原来你这么老!你的声音比真人年轻那么多。”林先生当时便笑着调侃自己是一个南洋“土包子”。

可惜的是,年迈的林桂生先生因身体原因无法接受采访。据林夫人介绍,祖籍广东惠州的林先生在马来西亚出生长大,1989年来澳前在马来西亚政府机构马来西亚电台担任播音主持人。
林桂生先生图片 3.jpg
林桂生 Credit: supplied
林夫人通过文字告诉我们:“他很忙,对工作很认真,到SBS工作后,家里的书籍越来越多,现在都还在,一屋子都是。因为有很多他想了解和研究,要培训、指导他的团队。 他也要求自己更博学,能做很多不一样的节目,也会找很多专家,比如一些很有知识和见解的人去帮助做节目。”

“他做事太认真、太负责,因此他长期疲劳过度。”
林桂生先生图片 2.jpg
林桂生、胡玫等合影。 Credit: Supplied
在政治领域,1983年当选的鲍勃·霍克(Bob Hawke)工党政府开启了多元文化主义和移民政策的新时代。

此后,多元文化主义已超越哲学范畴,成为现代澳大利亚的现实。

乔克·柯林斯教授再次指出:“我认为多元文化主义有其高峰和低谷。它可能在基廷和霍克工党政府时期达到高峰,当时多元文化主义真正得到了这些政府和FECCA(民族社区理事会联合会)主席的倡导,FECCA在政府政策制定和咨询中一直是一个非常有影响力的声音。自那以后,人们对多元文化主义的热情有所减退。但它仍然是一种官方政策。”

与此同时,随着1977年全国足球联赛的成立,SBS逐渐成为足球爱好者的首选平台。
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中期,SBS电台节目表中增加了更多语言,而互联网也开始普及。

这标志着人们媒体消费方式的革命性转变。

如今,手机已成为大多数澳大利亚人一站式收听和观看的平台。
从1975年的社区服务转型为数字流媒体巨头,SBS的转型取得了成功。

SBS总经理詹姆斯·泰勒(James Taylor)表示,SBS同样致力于为为部分资助该广播机构的澳大利亚纳税人提供价值。

“我们目前制作的多语种内容量达到了有史以来的最高水平,涵盖60种语言。我们在多个领域也获得认可。通过SBS On Demand,我们打造了澳大利亚收视率最高的流媒体平台,我们还连续三年荣膺年度播客平台。这些成就值得庆祝。作为一家为公众服务的机构,我们部分经费来自公众,每年为澳大利亚人持续提供更多价值,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。”

SBS播出的这60种语言中包括了2023年引入的德顿语(Tetum)。

德顿语是帝汶岛上使用的语言,1975年因内乱和印尼入侵,该岛爆发了大规模移民潮,许多人迁移至澳大利亚。

逃离冲突的这群人,在澳大利亚各地扎根,同时保持着他们的语言和传统,何塞·皮雷斯(Jose Pires)一家就是其中一员——1975年,8岁的何塞·皮雷斯随家人于逃离了暴力冲突地区。

经过三天的挪威货轮旅程,他们抵达达尔文。

“一切似乎发生得非常迅速。内战爆发了。我当时在帝汶上学。几周后,我就到了澳大利亚的另一个地方。我们从家中逃到港口附近的一所房子里,但白天无法去那里,因为周围有太多的战斗和枪声,我记得很清楚。第二天清晨,我们设法偷偷溜进去,并成功登上了港口。”

东帝汶于2002年从印度尼西亚独立。

至于SBS,现在以60种语言在音频、数字和电视平台上播出。

如今,澳大利亚是300多种不同族裔人士的多元家园。

(本报道由SBS新闻与SBS越南语、高棉语、德顿语节目联合制作。)

欢迎下载应用程序SBS Audio,订阅Mandarin。您也可以通过YouTube、Apple Podcasts、Spotify等平台随时收听SBS普通话音频内容。请在YouTube、X、Instagram、微博和微信平台关注SBS中文,了解更多澳洲新闻。

分享

SBS中文

注册SBS中文newsletter即可获取最新资讯

一旦订阅,意味着您认同SBS的服务条款隐私政策,包括接收来自SBS的电邮更新。

下载我们的应用程序
SBS Audio
SBS On Demand

收听我们的播客
Independent news and stories connecting you to life in Australia and Mandarin-speaking Australians.
Understand the quirky parts of Aussie life.
通过您最喜欢的播客应用程序,收听我们独家的SBS普通话播客获取最新信息。

在SBS收看节目
Simplified Chinese Collection

Simplified Chinese Collection

Watch onDemand